深雪

目前主靈能 芹靈/將律
左右固定人
會在固定幾個坑裡左右橫跳東摸摸西摸摸寫很慢

[承波] Merci beaucoup

*五部後,紫煙時間線過後大約一個月/跟承太郎他們的時間線連結起來會是四部過後兩年半左右

地面隨著轟隆作響的引擎聲不斷地震動著,機場前拖著行李箱的白衣男子微微拉低了帽簷,表情隱藏在陰影之下使人難以看清。

飛機揚長而起,拖了一尾不斷延伸至遠處的飛機雲,將天藍的晴空一分為二,切割成兩片不同的世界。

風沙飄揚,輕咳聲仍帶著他個人獨有的,禮貌到接近疏遠的味道,本就不多話的性格以及高大的身材,再加上強烈的氣場使得空條承太郎的周遭自動清出了一個圓。

偶爾還是有著小女生向自己投以好奇的視線,但也僅止於此,無論如何還是沒有人敢踏出那關鍵的一步。

廣瀨康一看著眼前這副簡直是創世記裡才會出現的場景,無言但已習慣地苦笑了聲,提著行李箱以半步之差的距離,緊跟著對方寬大的步伐。

自己初次見到承太郎時也能不斷感受到那股迎面而來的強大氣息,事實上一直到如今,偶爾他還是會對於該如何與對方相處這件事拿捏不準。

但連自己都會感到意外地,廣瀨康一一直覺得自己在初次見面的車站前,就已經感受到某種無以用言辭表達的共鳴。

對方走了一步,自己必須走兩步的廣大差距,不禁讓瘦小的少年感到有些吃力,但踏出那不勒斯航廈時所收進眼底的景色立刻讓廣瀨康一忘記了方才的所有疲憊感。

蜿蜒的街道與小巷交錯,位於城市中心的機場相較於遠方的海港要再高上許多,整片異國風情一望無際,不斷延伸至遠方的山丘上仍未見停止。

雖說是第二次來到這個城市,但廣瀨康一還是禁不住再次被震懾住,又或許是上次的經歷太過匆忙以至於自己未曾如此仔細地觀察諸多細節。

麵包的香氣複雜雋永,家常但卻總是令人心神嚮往,小麥、香料以及餡料,微甜的氣味分子飄散於空中。

海水裡的鹹味也不甘示弱,鼻腔充斥著那不勒斯的兩種基調,相互調和,最後那股難以言喻的感動是這個城鎮帶給人的第一印象。

一輛計程車穩穩地駛向二人,空條承太郎再次拉低了帽簷,此刻的表情著實是完全看不著了,充滿了防備性,連帶著讓一旁的康一也緊張起來。

他相信對方的判斷,常年的戰鬥經驗磨去了那人曾經年少輕狂的氣焰,那時的空條承太郎還不懂如何收斂起自身的武器和敵意,幼稚得可以的那段時光。

承太郎分不清是什麼東西消磨了自己,他從未放鬆過緊戒,但隨著年紀增長學會了只在必要時才出手攻擊,還有能意氣用事餘地的那個少年已經不在了。

與此同時,他肩頭上的重擔隨著要守護的事物變得更多了。

金髮隨著海風飄動著,有著說不出的,近似於仙界的美。

少年的五官深邃而俏麗,高挺的鼻梁,俊俏的臉蛋,眉毛揚起的弧度充滿自信和氣度,而那雙炯炯大眼更是立即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徑自走下了車沒去注意周圍的視線。

就算與波光粼粼的海洋相比也毫不遜色的青色瞳孔,仿佛蘊含著無限彩虹一般的眸閃耀動人,直視著空條承太郎的眼神同樣地充滿了氣魄。

與半年前相見時不同的是,原先梳起辮子的髮絲此刻和著海風飄散,上下浮動著,反射出的光芒帶著高貴,甚至於近似中古世紀貴族的那般優雅。

廣瀨康一愣了愣,一時之間沒意會過來眼前的人是那個「喬魯諾·喬巴拿」,比起外表上的改變,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處在少年身周的氣場。

距上次見面僅僅過了短短的半年,但那股成熟、歷練的美變得更加精進,不若那時還透露著青澀的模樣。

“又或許該說……更像是站在身旁的承太郎先生。”

嚥下了心裡的疑惑和猜測,廣瀨康一仍保持著同承太郎的靜默不語,空氣稱不上是凝結,喬魯諾的身段打從一開始便壓得很低,不同於承太郎使人總是退後一步的保護心理,喬魯諾是完全相反地,宛如能接納萬物的水一般柔和。

微微地彎身一鞠躬,禮數備至。

「初次見面,空條承太郎先生……以及好久不見,コウイチくん。」

空靈的嗓音清透有力,且充滿自信,極具領袖魅力的模樣逐漸聚集了圍觀的民眾,與生俱來的姣好容貌,外加天性使然,15歲少年所追求的黃金夢想此刻正閃閃發光。

PASSIONE的教父,喬魯諾喬巴拿,對著兩人投以淺淺一笑。

微微駝背的少年表情不善,抿著下唇的模樣看不出有任何友善的表示,走在另一側的少年看起來又更加年輕了一些,腳步細碎幾近無聲,但喬魯諾顯然地會是這群人裡最年幼的那個,大步地走在最前頭一路引領著一路無語的隊伍前進,模樣坦然自信,足以駕馭空氣裡的每一道目光。

前前後後換了好幾種交通工具,一路上看著對方跟著許多看起來像是大人物輕鬆言談,廣瀨康一不禁審視了一下自己的學生生活,實在是平靜得令人安心。

「呼——。」

「怎麼了嗎?コウイチくん。」

喬魯諾駐足便是一個回眸,著實把康一嚇得不清,縱然喬魯諾對自己的態度與半年前並無二異,但當時可沒有處在周遭的、眼神兇狠的二人組跟在一旁。

「啊啊!不!沒事,沒事沒事。」

笑著糊弄過去,言詞含糊地連康一自己都不敢對上一旁承太郎的眼神,只能一邊乾笑一邊在心裡咒詛自己的小小愚蠢。

承太郎的表情從離開日本開始就變得異常凝重,廣瀨康一僅能靠著直覺隱隱約約地這麼說,本就沈默寡言的那個人其實看不太出情緒,也總像是在康一、仗助他們面前壓抑自己,表現出來得永遠都是那副可靠、值得信任的大哥哥模樣。

廣瀨康一不若外表看起來的粗枝大葉,他的純真有時如同清澈無比的鏡面,能細膩感受到那股氛圍,屬於每個人獨一無二的靈魂色彩。

伴隨著一路漫長的胡思亂想,終於在走廊的盡頭隊伍在一扇華麗的門前停了下來。

金色的把手上裝飾著獅頭,門板上還鋪了一層隔音布絨,同樣做成了近似歌德風的款式,義大利的濃厚氣息以及歷史的痕跡全數刻印在這扇門上了。

喬魯諾纖細而修長的手輕輕拉開。

「嘎啊……」

門板拖曳時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老舊聲響,陳年的重量在紅色的絨毛地毯上也留下了一道痕跡,顏色微深的弧形軌跡。

伸手示意了兩人,承太郎和康一快步走入了內裡的空間,內部的裝潢整體是米白的色調,奢華的金與銀,複雜的雕刻裝飾,挑高的天花板,小至茶杯大至圓頂都完整保存了中世紀的原始風味。

侷促不安的情緒擁了上來,因為太過陌生而完全無法估計眼裡這片景象的實際價值該有多少,天文數字與一股暈眩感縈繞腦中,康一又忍不住將眼神飄向承太郎的方向。

但承太郎似乎對於房間的一切不為所動,表情更加地僵硬了,看著小小茶桌上的一隻烏龜。

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康一這才注意到,似乎在烏龜之上,還漂浮著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

「承太郎さん……那個,是認識的……人嗎?」語帶保留,小心翼翼地詢問著,漂浮在上的身影立刻使得兩人直覺性地想到了那一少女一狗的組合。

是幽靈吧,廣瀨康一心想。

有了杉本鈴美的先例,對於幽靈存在的這一件事反而已經不會驚訝了,但承太郎隨後脫口而出的話,廣瀨康一並沒有聽清楚。

「ポルナレフ。」

聲若細蚊,空條承太郎瞪大了眼,望著失去聯絡的友人,再熟悉不過卻也無比陌生的樣貌。

對方的視線也注意到踏入房間裡的陌生人,但隨即就避開了,在與喬魯諾簡單地交談了幾句過後,身影便倏地消失無蹤。

空條承太郎心頭一緊。

不成熟的那段記憶再次浮現,沙漠裡的炙熱感又開始燒灼著自己,尼羅河的水流聲仍川川不息,但是那些只能存在於記憶裡的人事物卻都已停擺。

事過境遷、滄海桑田,成長一定伴隨著失去的那股惆悵滲透空條承太郎這個男人太多了太多了。

對於當時尚年輕、無知過頭的他來說,生離死別與青春的代價來衡量實在太過沈重。

他充斥著想流出淚水的情緒,雙眼乾澀著,微微發抖的身軀握緊了拳,高大的身軀在此刻卻少見的顯得單薄脆弱。

最後仍一動也不動,連再度輕啟雙唇也無法做到。

握緊雙拳的指甲用力得刺進肉裡,鮮紅的濃稠液體滴落,從指縫間墜落至地面。

鮮艷地可怖。

幽紅綻放於同樣色調的地毯之上,呈現不規則形狀擴散開來,過了些許的時間後乾涸,隨後隱身在四周的保護色之中。

「不好意思,波魯那雷夫さん他,似乎……還沒有準備好與您見面。」

喬魯諾喬巴拿低下頭,表情少見地起了波瀾,複雜的情緒映照在同樣流著喬斯達血統的兩人臉上。

體感氣溫逐漸地下降著,氣氛降到了冰點,三人相對無言,沒人願意去打破這陣沈默而逐漸堆積起了抑鬱。

最後打破沈默的,還是那個幽幽的嗓音,帶著些許微弱、疲憊的說話聲。

「哎……進來吧,承太郎。」

波魯那雷夫說得簡短,不若記憶裡的開朗和多話。

在埃及的炎炎熱浪裡,喋喋不休地誇耀著自己,訴說著故鄉的種種景象,又開了甚麼無聊的難笑笑話,自花京院難看的臉色上就一目瞭然。

笑得最大聲,大聲到會被阿布德爾狠狠地給下一記頭槌,波魯那雷夫的笑容是無雜質的,純粹靜澈宛如寶石的閃耀笑容。

在無眠的夜裡,花京院、承太郎和波魯那雷夫三個人睡袋靠得緊緊地,沙漠的夜晚氣溫低得滲人,三人細聲耳語談天說地,時而發笑的童真時光。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充滿了顛簸意外的那躺旅程,疲憊時刻總是有著那溫暖的笑容來使人打起精神。

波魯那雷夫自己沒有發現的是,他帶給所有人的寶貴事物太多了。

帽簷已經拉得不能再更低了,這次相反地抬起了頭,空條承太郎的白色大衣契合著一步一步的規律步伐上揚。

眼神蒙上了一層霧氣,目光卻銳利地劃破空氣,氤氳的眼神之下是堅強的心,他的步伐踏得肯定,青藍的眸毫無一絲遲疑。

廣瀨康一隨即也要跟上承太郎的腳步進入烏龜的特殊空間之中,卻被喬魯諾輕輕攔下。

指尖堵在飽滿的唇上,與修長的手指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我們就別打擾了吧,コウイチくん?」

好看的眉挑起,神情是言語說不出的柔和。

廣瀨康一愣了會才意識到對方話裡的意思,報以肯定的微笑,淡淡淺淺,恰到好處的溫柔。

「說得也是呢,那兩個人之間……好像沒有其他人能介入的空間啊。」

波魯那雷夫醒來時嘴裡滿是苦澀。

海水的味道,傷口滲出來的血味,全部攪和在一塊成了難以形容的噁心詭異。

啐了口痰,爬起身子正要移動卻發現自己的身子紋風不動,掙扎著試圖起身,右眼又是一陣刺痛。

痛得他又再度倒於床上,一點一滴針扎似的疼,僅剩下一半的視野宣告了他的已失去右眼的事實。

艱難地舉起手,在過程中止不住地大幅度顫抖,難以控制,握緊了拳卻仍抓不住任何東西,絲毫沒有觸碰到事物的實感。

右手的手腕以下也失去了,包裹成團狀的紗布井然有序,波魯那雷夫的卻亂糟糟地找不到方向。

片刻的驚慌、失措,記憶緩緩地復蘇,在回想起自崖邊一路墜落往下的感覺,他才意識到現今的情況。

海水一股腦地灌進肺裡,燒灼著,難以呼吸的痛苦隨著腦部缺氧而逐漸減弱,身上的傷口被鹽分所刺激。

或許流出了一兩滴淚水,但在放眼皆是各種藍色的大海裡,波魯那雷夫分不清自己的眼淚飄向了何方。

「銀色……戰車……」

吃力地,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勉強開口,波魯那雷夫叫出的始終不離不棄陪伴在他身旁的亮銀色替身。

銀色戰車的表情隱藏在頭盔的陰影之下,腰桿直挺挺地站著,腰部以下卻是空無一物。

空虛地,空虛到極致過後,本人最驕傲的銀色髮絲披散於枕上,雜亂無章。

深深切開的撕裂傷,紗布上還有著些許滲透而出的殷紅,像是彼岸花一樣不祥地佇立在臉上。

他卻又突然地感到安心。

他還活著。

他還能堅持下去。

他還有必須做的事。

散亂的美,銀髮輕輕垂落披在肩頭之上,蓋住了右眼的傷,映在波魯那雷夫臉上的也只剩下,那仍然堅強挺拔的湛藍瞳孔。

波魯那雷夫坐在輪椅上的姿態多了一份滄桑。

不自然地,裝設在雙腳的義肢,右手的手腕,甚至是淡紫色的蕾絲眼罩,波魯那雷夫看似變了很多但卻還是笑得溫暖。

他笑起來很淡然,像是看開又像是不懂珍惜自己的那種表情,悲傷地以無聲的方式求救著。

“我從一開始就是孤身一人,一直都是獨自奮鬥到現在的!”

多年過去了,這句話仍在承太郎的腦中一刻也不曾散去,曾為不良少年的他總是不願意承認母親那讓人害臊的話,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就是那樣無法對有著泫然欲泣、充斥著孤單的那些人不管。

來自法國的高傲騎士更是如此,他的眼淚藏在每個笑容裡。

他當時說得用力,表情卻沒了底氣,眼角澀紅得根本無法說服任何人,阿布德爾的焦急,花京院的氣憤,喬瑟夫的放手,以及的自己的無能為力。

青年的高大身影語畢後沒有留下任何空隙,隨即轉身被淹沒在印度大街的人海之中。

距離上一次看見騎士的背影,時光也匆匆荏苒,如同黃河東流一去不復返,時間在兩人身上挖了個大洞,怎麼填也填不平的空洞。

當時的承太郎正要起身飛往日本,波魯那雷夫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帶著眷戀的不捨。

不大放心地噓寒問暖了一番,如同往常一般的稀鬆平常,兩人之間打自年輕開始累積至今的感情已無隔閡。

一邊仍在最後交待對方千萬別輕舉妄動,機場的廣播卻在不巧的時刻宣告了再見的聲音,拉著行李杵在原地的空條承太郎,在那時僅僅是看著充滿孤寂的背影揮著手逐漸走遠。

「我的人生是一連串的減法。」
思忖著對方話裡的哀愁,空條承太郎對於那樣的一個人再次感到無能為力。

仿佛再也不會見面似地,那時的他,不自覺地透露著這樣的訊息。

他向來如此往死裡衝,往最危險的戰場走去,偶爾獨自擦拭著西洋劍的目光低垂著,纖長的睫毛被夕陽時分的餘暉給染成了橘色。

他總是看起來那麼孤單,空條承太郎皺起眉頭,找不到適合的話來說出口。

「好久不見了,波魯那雷夫。」

保持著話裡的冷靜,起頭的方式連自己都嫌糟,只好害臊地撇開視線。

波魯那雷夫的頭髮今日並未如往常高高梳起,或許是只有一隻手不大方便就沒心思去打理了,承太郎盯著滑順柔軟的秀髮,漫不經心地思考著是否又比先前所見要再長了幾許。

波魯那雷夫又輕笑了出來,壞心取笑人的模樣帶來了許多的熟悉感,兩人都自在多了,波魯那雷夫這才稍稍制止了自己的惡趣味。

「好久不見了,承太郎。」

蘊含著無數的感情,兩人相視而笑。

承太郎瞇起了眼,少有這樣的時光能令他感到如此放鬆,波魯那雷夫卻永遠擁有他心門的鑰匙,輕易無比就能使人放下戒備。

在香港初次對峙那時是,陌生的男子卻自然地與他們同坐一桌,跟上他們一行人時也是,真誠直白的話語不加修飾但直直地打入人心,在往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也皆是如此。

那是不可思議的魔法,波魯那雷夫並非靠著強大的領袖魅力引導在前,但平易近人的氣質,推心置腹的相處態度,外加那麼點可愛的愚蠢,他與旅程中的夥伴們都是感情最好的那個。

「明明就只是個波魯那雷夫。」

花京院在接受不住對方的攻勢時總是這麼逞強,過度拉近的距離,年齡相近的三人自然而然地湊在一塊,從剛開始的拘謹禮貌,一路到充滿年輕色彩的玩笑話,再到了私人的話題。

他們彼此無話不說,更是說也說不完。

悔恨著太晚認識,也開始珍惜著連接起他們的這份緣,那躺旅程得到你許多珍貴的事物,但仍失去的太多。

承太郎並非對於法國男孩的危險距離絲毫不察,只是不會表現在臉上罷了,那睜得大大地眼藍得清澈無暇,藍寶石似的反射著自己的臉,承太郎的覺得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欸,承太郎~這裡,臉上沾到垃圾了。」

說出來的話一點也不浪漫,憑藉對方的傻氣試圖平穩過度加速的心跳,年輕氣盛的少年人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把持自己的心。

「來……拿掉了!」

拉近一看更顯白皙的西方面孔,斗大的汗珠順著輪廓分明的臉滑落,身材鍛煉得結實有力,漂亮的肌肉線條大方地露了出來,多少有那麼一絲色氣的感覺。

衝著自己又是一個比太陽還要燦然的笑。

貝齒同樣潔白,波魯那雷夫的嘴角揚起了過度好看的弧度,薰得空條承太郎頓時感受到面上發熱。

「明明就只是個波魯那雷夫。」

花京院一把將仍一頭霧水的銀髮少年拖走,也沒多做解釋,挑著眉望著承太郎的神情有些搞笑。

任由自己臉上的嫣紅擴散至耳上,沙漠中的熱浪同腦內那股迷糊的感覺迎面襲來。

沙漠的正午時分對他來說實在是熱過頭了,他在那趟旅程裡少見地脫下了學生外套。

波魯那雷夫靜靜地說,空條承太郎也就靜靜地聽,兩人談得輕鬆自然沒什麼包袱,大抵還是波魯那雷夫過度豁達的態度,令承太郎時不時又握緊了那已經消瘦下來的手。

時間走得太快,而他們追趕得太慢。

白金之星出現在他生命裡已經有了一半以上的光陰,習慣了背後有著可靠身影的日子,他一直都努力在長大,卻總還是慢了命運一步。

偶爾,仗助、康一和億泰肩並肩的身影又會撕開癒合的傷口,他花了大半的生命去等著痛楚慢慢消退,徒勞的是他忘也忘不了。

不願意忘記的痛,空條承太郎和波魯那雷夫帶著這些傷痕變得更加堅強,他們自少年成長為大人。

過去的種種仍在,一直都在。

學會與失去這件事和平共處,是他們最深刻的人生課題。

放置在工作桌上的那張合照,和收藏於抽屜裡的那些手稿,既是珍貴無比的實體記憶,也是最赤裸裸的痛。

花京院偶爾會在閒暇時為所有人畫幾張速寫,2B鉛筆快速地在紙上挪移,筆觸細膩地與紅髮少年給人的感覺如出一轍,精準而俐落得記錄下各人的神態。

喬瑟夫·喬斯達在微醺之後的情緒高漲,舉起酒杯的模樣被著實描繪了下來;波魯那雷夫被伊奇抓著臉死命都逃脫不了的模樣也是,花京院畫著塗著,做著他最擅長也最喜愛的事情。

「花京院你……怎麼好像都故意畫我們的醜樣啊?」波魯那雷夫的頭髮上滿是伊奇的口水,亂成鳥窩頭一樣讓他的心情不怎麼好,口氣不善地靠過來花京院小憩的石頭旁。

承太郎手裡還拎著不斷掙扎,滿是驚恐神色的小狗,伊奇自從相遇那天以來對承太郎還是多少帶著畏懼的。

「才不是這麼回事呢。」花京院典明眉頭深鎖,反駁了回去。「我畫得是大家看不見自己的模樣。」

「看不見……自己?」

承太郎將伊奇放回地面,小小短短的腿立刻驅動,立馬跑向了營火的另一側,一溜煙便消失不見了。

「嗯,因為自己是自己看不見的時刻,所以不會留下這份記憶對吧?」

花京院接了下去,翻著畫本的神情有著淺若無形的笑容,梳理好寶貝髮型的波魯那雷夫這也才湊近了些,三人靠在一塊,目光視線皆固定在那一頁一頁的畫上。

花京院的畫非常優雅,同樣地在畫面中孕育著無限的生命力,他將靈魂注入了進去,一張張的黑與白交織而成的畫面,都是從花京院典明眼裡所望出去的世界樣貌。

「所以我才想,要是能為大家,留下一點記錄那就太好了。」

「等到我們都老到不能動了,再拿出來看時,這些畫就會是我們曾經活著的證明……我很喜歡這種,能確切留下痕跡的感覺。」

「感覺踏著實地的安心感,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花京院抬起頭望著兩人呆愣的臉,不論是波魯那雷夫還是承太郎都沒想到會是這麼感性的理由,不知該如何反應。

「噗——」

花京院捂著嘴笑了起來,另外的兩人也互相對上眼神,而後跟著露出笑容。從憋笑到笑出了聲,一直到大笑著,三人的聲音穿透了夜色。

最後的三人笑得累了,便乾脆倒在沙地上感受夜晚的陣陣清風。

「欸,花京院。」

法國的騎士又作為先鋒第一個開口,轉向閉起眼的畫家方向,雄雄的火光映照在三人臉上光影分明,沒有一絲模糊的餘地。

「嗯?」

沒有睜開眼,花京院短聲應了句。

「既然如此,等到結束這趟旅程以後 我們這幾個人的畫都會給我們嗎?」

「一張5000元。」

刻意抬高音調,花京院仍保持沒有睜眼的態勢隨口胡謅,輕鬆自然地將雙手放在腰際,半夢半醒。

「騙人的吧你!還要收錢啊!」

「花京院睡著了。」

承太郎插嘴道。

波魯那雷夫立刻閉起了嘴,想了想又轉了轉眼珠子,隨即當機立斷的又轉向承太郎的方向,鬼靈精怪的模樣完全看不出這是個成年男人。

擺成側躺的姿勢,一隻手撐著下巴,逆著火光的結實身材陰暗不清,湮沒在黑夜潮水一般虛幻,像是任何一秒都可能隨風消散的美。

風沙颳起,在廣闊無垠的黃沙之中化作短暫的小旋風。獨自出現,再同樣地擅自消散。

「怎麼了嗎……?」

持續的靜默,細線般綿延不絕,空條承太郎不大習慣對方認真嚴肅起來的表情。

任性地習慣了滿面皆是陽光色彩的開朗,被陰影籠罩著仍閃爍著光芒的眸是除了營火之外唯一的亮光。

深幽的藍增添了一筆神秘感,光影不時晃動著,望了進去又如同處在深海之中,逐漸忘記了呼吸而被重重淹沒。

下沉的感覺柔和,緩緩地望著逐漸遠去的光線,海水溫柔地包覆著,伸出的雙手任由海流帶著飄盪。

「承太郎。」語調像是蜻蜓點水一般的輕巧,近乎無聲的細緻感。「我的人生是一連串的減法,在生命裡我總是不斷失去重要的人。」

眼神往上方看去,點點星光珍珠似地灑落在湛藍的夜空上,承太郎跟著挪移了視線。

「波魯……」

「但是啊。」

波魯那雷夫打斷了欲言又止的承太郎,內斂沉穩的少年滿是疑惑,看著眼前豁達的人突然間地感到異常疏遠。

「在這短短的日子裡,我過得非常快樂,像是不斷地增加了重要的事物一樣。」

又倒了下去,一陣黃沙弄得兩人眼眶都酸澀不已。

又是那樣針扎的語氣。

「但是我很害怕失去。」

「擁有了,就會再度開始感到不安,開始想著是否是因為自己的不成熟才讓上天不斷地處罰我。」

「波魯那雷夫。」

承太郎強硬地抓著對方寬大的肩,整個人側壓在騎士的身上,眉頭緊皺甚至已經有些不快,心裡的鬱悶煩躁多到就快爆發出來。

空條承太郎可不是會一味忍受的人。

「你遠比……你想像的還要好上太多了,只是一直沒有人這麼對你說罷了,在這裡的所有人其實都很明白的。」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容得下些許呼吸的紊亂吐息,截然不同卻又無比相似的青在視線之中相互衝突,風聲呼嘯而過卻已不足以被兩人所聽見。

波魯那雷夫杏眼圓睜。

但承太郎已經起身躺回原本的位置,拉上睡袋後道了句晚安,法國的純情青年根本還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呆滯地眨了眨眼。

「承太郎。」

「嗯。」

「你該不會喜歡我吧?」

「……白痴。」

葛德·米斯達整個人倚在門板上,纖瘦精實的腰桿軟趴趴地,張口打了個大哈欠,少根莖的男孩不改本性。

喬魯諾打開門時看到的是「碰」地一聲,倒在地上衝著自己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笑容的三把手。

「呦!喬魯諾,談完了……嗚哇啊啊!福葛!」

米斯達喋喋不休的話還沒說完,福葛正對著那張輕浮的臉龐砸下了正在閱讀的書籍,表情淡然卻還是遮掩不住勾起的嘴角。

喬魯諾知道福葛玩得可開心了。

跟在一旁的廣瀨康一對於方才的兩人和現在的反差實在反應不過來,表情十分詫異,對於這群人符合這年紀的幼稚行為莫名帶著一股熟悉。

“義大利黑手黨和日本高中生的惡作劇模式……好像其實沒差多少。”

在心裡頭默默下了失禮的結論,一直到剛剛都能感受到圍繞在肩頭的沈重氛圍一哄而散,自然而然開心地笑了起來。

「Ciao,來自日本的男孩。」

維持著倒在地上的姿勢,向來自來熟的米斯達也給了廣瀨康一大大的笑,與警戒時刻相比起來簡直就像是不同的人。

「啊!你好,那個……我是廣瀨康一!」

禮貌性的彎身鞠躬,低著頭眼神漂移試圖去觀察少年的表情,但米斯達的注意力根本就在其他的地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又開始跟福葛鬥嘴、打鬧起來。

「抱歉啊,我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喬魯諾擺起道歉的手勢,在日本渡過兒少時代的他,與康一的文化代溝並不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麻煩你幫我照顧他們一下了?」

像是媽媽在拜託保姆的口氣,喬魯諾與稚嫩外表相反的老成口氣不禁又讓康一覺得有些好笑,苦笑著接下了這份工作。

「那麼……你覺得怎麼樣?」

福葛略帶審視意味的眼光滿是尖刺,一邊躲避米斯達拳頭的狀態卻沒什麼威嚴,努力保持臉部表情的鎮定,待到福葛太陽穴旁的青莖已經開始抽動,米斯達這才討饒罷手。

「嗯?是指哪方面的?」

西方人的面孔看起來要再成熟少許,本該是同齡的兩人身材看起來卻大相逕庭,福葛不苟言笑的態度也渲染了幾分成熟懂事的外表。

草莓耳飾大大地垂掛在耳下,不斷地隨著主人的動作擺盪不已。

下巴微抬,目光往下,福葛淺淺開口道。「你對GIO……喬魯諾他有什麼看法?」

思考了會,最後仍是選擇了與米斯達同樣的叫法,眉與眼都銳利如鋒,不若本人平穩的口調。

米斯達用手肘輕輕撞了撞福葛又拌嘴了幾句,福葛卻態度強硬地不願退讓,視線始終固定在康一身上。

低頭沈思的氣場與先前大不相同,廣瀨康一眼裡的那股流動,帶著炙熱無比的火焰,福葛直覺性地聯想到喬魯諾目中的色彩。

也如米斯達的,甚至是自己眼裡的那股光芒一般。

「真要說得話,是那種……會讓人可以毫無理由的去相信,甚至於拼上性命的類型吧?」

語帶保留,銀髮少年說得連自己都不大確定,說到底他所形容的對象也不限於喬魯諾一人,而是對於「喬斯達」這個名詞所表現出的敬重。

正義的能量,化作波紋裡的金黃、恆星程度的閃耀、最溫柔的力量,和光芒四射的夢想。

回想起辮子少女曾說過的話,當時席菈E鏗鏘有力的聲音和不容置疑的眼神,福葛點點頭,同時認同了少女少年所說的話。

那是如同信條,如同人生主旨,是足以使人向前踏出一步的最大理由。

「的確是如此呢,喬魯諾那傢伙就是這樣子嘛。」

米斯達插話,充滿自信的表情,整張臉總有種散發光芒的錯覺,福葛苦笑應聲。

「是啊,喬魯諾所映照出來的,永遠會是我們自己的樣貌。」

「承太郎?承太郎?又在發呆了嗎?」

波魯那雷夫的臉孔又像記憶裡那般湊得太近,空條承太郎不禁發出了一聲悶哼。

「抓、到、了——」

調皮的表情仍適合這個老大不小的35歲男子,他笑得開懷,開朗的表情不帶任何煩惱。

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別再拿自己尋開心,但自己臉上的笑容實在是缺乏說服力,輕嘆一口氣之後的他也放棄去阻止老友的幼稚行徑。

「やれやれだぜ。」

驀地清澈了起來,陽光悄悄溜進心裡的那道窗,溫和舒適的溫度在笑容的堆疊之下加熱。

一片空曠的心,在心態上重新歸零。

他們站在鏡面之上,反射著藍天白雲,無限延伸的天空色不論如何遠眺都望不到盡頭。

在年輕時努力向上爬,只想著要再努力一些,看到再遠一點的光景,待到終於感到疲憊的時候,他們才終於駐足停下。

回望著過往的足跡,同樣地走了不知不覺中也走了好遠好遠,四排並行的軌跡時而接近又時而遠離,過往的艱辛在回首時表現出來的卻是輕鬆自然。

俯身一摸,泥土的觸感清新自然,在著急的奔馳裡沒仔細留意的風景全數綻放於眼前,眼裡被各色艷麗的記憶所填滿。

曾經壓抑在心頭的感情將他們緊緊束縛,化作天空裡降下的點點星砂,光線在點與點之間折射,七彩的美景閃著亮眼的色系。

「Meci beaucoup。」

「ありがとう。」

最後剩下的,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那句話。

评论(1)

热度(156)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